飼養

我應該是不會養貓的，應該。

大概是高一，媽媽從朋友那邊帶了兩隻暹羅貓回來（就是101忠狗裡面的壞夫人的貓），說是以後我們養牠，因為是母貓，所以原主人的鄰居受不了牠們的發春聲音（沒有結紮），所以常常去騷擾原主人，就這樣，貓到了我們家，是兩隻乖巧的母貓，雙胞胎，姐姐短小妹妹瘦長，妹妹非常的會撒嬌，很親人，而姐姐很神經質，多半是躲在角落偷偷的看人類在做什麼（除了放飯之外），我非常喜歡牠們，牠們也跟我很親近。冬天時，兩隻貓都跟我睡在一起，睡覺時間一到，我一呼喊，然後把棉被掀開，妹妹就會跳到我的床上，然後姐姐則是慢慢的靠近，東聞西聞才慢慢的也躲進來。然而，跟貓睡覺除了有一種很親密的感受的感覺除外，其實，是不太舒服的，貓的體溫，在一般的狀況下大致是在四十度左右，剛上床時會覺得很溫暖，但過了一段時間就會熱的受不了。而且牠們還是睡在我的右手臂上，牠們睡的很爽，我可是要戰戰兢兢的小心不要吵醒牠們！後來，上了大學，媽媽疏於照顧牠們，就又把他轉送人了，現在想起來，覺得我應該把牠們帶到台北才對。

那時候我對飼養這件事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，覺得是很自然的事情。

到了大學，有一次，小P對我說：畫室後面有一隻貓受傷很嚴重，但是很乖，所以大家都會餵牠吃東西。我聽後也沒太在意，只是點頭知道了而已，但在後來的幾天的談話中就都會或多或少的談到那隻貓，一天，我依照慣例去接她下班，她對我說：貓現在在後面唷！我們走到了後門，一看，是一隻橘黃色的虎斑貓，相當的瘦，正在吃著罐頭飼料，用著相當怯懦的眼神看著我們，我走近，發現他的傷勢非常的嚴重，嚴重到我聽到的那天到現在他竟然可以活著，簡直就是奇蹟的程度，我二話不說要了一條布，將他抱到對面的動物醫院。也不是很有同情心，看到保育人士在認真的保護浣熊時還會生氣的我，花了三分之ㄧ的薪水救了這一隻橘黃虎斑貓，在虎斑貓住院時，我再醫院又看到了一隻黑白貓，剛出生沒多久，長的非常像魔戒裡的咕魯，我覺得他很有喜感，所以陰錯陽差之下，兩隻貓隨我回家了，為了這兩隻貓，我跟我的住了兩年的室友分居了（他對貓毛不行）。

到了新地方，六樓的加蓋，開窗就是許多人家的屋頂，以貓的能力是可以相當自在的活的地方，我就在那而住了下來。然而這次的養貓，卻讓我感受到跟以前飼養的概念完全不同的地方，讓我產生了許多想法（對大多數飼養寵物的人庸人自擾的想法）。這兩隻貓我基本上不太理他們，那時候我想，貓這種動物，就是要"自由"，有一個自由的環境給牠們，是我的責任，所以牠們自由進出，離開家三四天都沒關係，那時兩隻貓都很容易受傷，尤其是虎斑的那隻（那時會受那麼重的傷，大概就可以說明牠是貓界的弱者），我也都很自然的看待。但是到了有一陣子，虎斑貓發情時，不斷的對著未成年的黑白貓下手，咬他的背，用陰莖摩蹭黑白貓，常常都留下精液，我意識到了"結紮這件事"，貓的結紮跟人的不一樣，人的結紮大體上就是讓你的精子不會在射精時流出，但是貓的則是簡單多了，把睪丸拿掉，喪失男性的賀爾蒙。那時的我不能接受這件事，我有什麼資格把牠們的睪丸拿掉呢？這樣他們活著是不是就會喪失意義呢？（這個意義的前提是，我將牠們看待是同伴，並非是經濟動物或是其他與我無關的動物。）我思考這這些飼養者不該思考的問題，所以再飼養的前一年，我並沒有幫牠們結紮。

大三又搬家，這次更適合貓居住，有院子的一樓，他們進進出出更是方便，而且，黑白貓也變成成貓了。我也帶牠們去結紮了，某種程度上，我是很龜毛的人，有些事情，我一定要花很多時間，找很多相關的邏輯，來證明我的作法是正確的（正確到不是善惡二元的正確的，更正確的說是合乎邏輯的），我才肯去做，為了結紮的事，我下了一個結論：對於人於動物而言，飼養這件事情，已經無關乎自然，或者說，這是人類與動物的新自然法則。貓被我飼養，已經失去大部分與外界競爭的能力，這樣的牠們，如果因為自身的性欲向外界挑戰的話，受了傷害則是我的責任，因為是我奪走牠們的能力的。對於奪走牠們競爭的能力的我，必須減低牠們受傷的機會。所以我又奪走牠們的睪丸。

其實在我飼養牠們，又要讓牠們自由這件事上，我可能就已經犯了錯誤了，但是情感促使我這樣做。以前養貓，自己只是享受著擁有寵物的快樂而已，而當你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時，就會發現你奪走了牠們多少的東西！他們真得需要你嗎？需要靠你才能活的下去嗎？然而，沒有辦法的是，偽善的我已經成為了相當熟練的飼養者了，接受新自然的飼養者。

現在我住在二樓的公寓，牠們現在是不可以出門的，我明顯的發現以前牠們發光的眼神消失了。

這樣的我，應該不能養貓的，應該。